■ 祁 澈
在中国汽车产业波澜壮阔的转型史上, 新能源汽车无疑是最璀璨的篇章,也是一片最残酷的战场。 这里既有蔚来、理想、小鹏、比亚迪等如今的巨头屹立潮头, 更有无数先驱者和追随者折戟沉沙。 他们是资本、技术、政策与人性交织的悲喜剧,共同勾勒出一幅产业早期“野蛮生长”的真实图景。
游侠汽车:PPT造车的“鼻祖”
核心产品:游侠X
若要论中国新造车运动的“启蒙者”,游侠汽车当仁不让,但它也被贴上了最著名的“PPT造车”标签。
兴起于宏大的叙事:2014年, 创始人黄修源带着一个极具煽动性的故事登场:要打造“中国的特斯拉”。次年,游侠在北京发布了首款概念车“游侠X”。其外观设计酷似特斯拉Model S,发布会上展示的大屏交互系统和宣称的百公里加速5.6秒等参数,在当时引起了巨大轰动。它成功地用一个华丽的PPT和一辆精心改装的“原型车”,点燃了无数人对国产高性能电动智能汽车的期待。
崩塌于能力的匮乏:辉煌转瞬即逝。 发布会后,业内迅速质疑其技术真实性,所谓的“原型车”被指仅仅是基于特斯拉Model S的车身进行改装, 并无核心技术。 公司内部管理混乱,研发体系薄弱,在耗尽初期融资后,无法推进真正的量产研发。 尽管后来由西拓工业集团董事长卫俊接盘并获得新一轮融资,并宣称在湖州建立生产基地,但工厂始终停留在图纸上。 游侠汽车最终在烧光数十亿资金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教训与启示:游侠的失败,为整个行业敲响了第一记警钟:汽车是复杂的制造业,光有互联网式的营销噱头和宏大的愿景是远远不够的。 没有扎实的工程技术、 供应链管理能力和雄厚的资金储备,再精美的PPT也只是空中楼阁。 它定义了“PPT造车”这一贬义词,让后来的投资者和消费者都多了一份审慎。
赛麟汽车:一场鸟巢上演的“皇帝的新装”
核心产品:赛麟迈迈、赛麟迈客
赛麟的故事,是一场由知名职业经理人王晓麟主导的、代价高昂的资本闹剧。
“超跑”光环下的入场:王晓麟通过收购美国小众超跑品牌“赛麟(Saleen)”,将其品牌光环引入中国。 2019年7月,赛麟在北京鸟巢举办了号称耗资数亿的盛大发布会, 邀请杰森·斯坦森和吴亦凡站台,声势浩大。 然而,这场发布会的核心,并非其宣传的美国超跑,而是一款被戏称为“老年代步车”的微型电动车———赛麟迈迈。
泡沫的破裂与资产的转移: 赛麟迈迈上市后,因其怪异的设计、高昂的定价与品牌定位的严重不符,销量极其惨淡,全年上险数仅两位数。 与此同时,公司被内部员工举报,涉嫌以“虚假技术出资”
作价66亿骗取国有资本。 调查发现,其核心资产———几款老旧车型的技术平台,价值被严重高估。随着资金链彻底断裂,位于江苏如皋的工厂被查封,员工薪资拖欠,王晓麟则长期滞留美国。 2020年,赛麟汽车正式宣告破产。
教训与启示:赛麟案例是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利用海外小众品牌的光环进行过度包装,实则瞄准的是地方政府补贴和投资。 它警示地方政府在招商引资时需具备专业判断力,也揭示了某些“造车者”并非真心造车,而是将造车作为资本运作和套利的工具。
拜腾汽车:生于豪门,死于“奢华”
核心产品:M-Byte
拜腾曾被视为“最有可能成功的造车新势力”,其创始团队堪称“梦之队”,包括前宝马集团副总裁毕福康、前英菲尼迪中国总经理戴雷等。
顶级配置的开局: 拜腾从诞生之初就吸引了全球顶级资本的目光,累计融资约84亿美元。 其核心亮点是一款极具科技感的车型M-Byte, 特别是车内搭载的48英寸共享全面屏,颠覆了传统汽车内饰的设计理念,让人眼前一亮。无论是团队背景、设计理念还是融资能力,拜腾都站在了行业的顶端。
失控的“烧钱”模式:拜腾的失败,根源于其极度奢华、不计成本的企业文化。 媒体报道称,其北美办公室仅零食采购费一年就高达数千万人民币;员工名片必须使用进口材质, 一盒成本高达上千元;在量产前夕,公司仍在大手笔投入各种不紧急的项目。 这种“富家子弟”式的挥霍,导致资金利用效率极低。 尽管M-Byte原型车备受好评,但始终无法跨越从概念到量产的最后一道门槛。 在耗尽所有资金后,拜腾最终“窒息”而亡。
教训与启示:拜腾的案例深刻地说明,再豪华的团队、再先进的概念,也需要精益管理和对成本的极致控制。 汽车制造业是长跑,而非短期的炫技。如何平衡创新投入与财务健康, 是所有创业公司,尤其是硬件创业公司的生死命题。
博郡汽车:技术男的“供应链”滑铁卢
核心产品:博郡iV6、iV7
与游侠、赛麟不同,博郡汽车的创始人黄希鸣是科班出身的汽车工程师,拥有深厚的底盘技术背景。
技术导向的务实派:博郡最初给人的印象是低调、务实、技术流。 黄希鸣曾在美国福特汽车工作,回国后创办了上海思致汽车工程技术有限公司,为多家主机厂提供技术服务。 因此,博郡从成立起就专注于自主研发车辆平台和三电系统, 并发布了i-SP、i-MP、i-LP三个可扩展的电动车平台。其首款车型iV6在设计和参数上也曾获得一定认可。
致命的“准生证”与资金链:博郡最大的困境在于没有新能源汽车生产资质。 为解决这一问题,博郡选择了与困境中的一汽夏利成立合资公司“天津博郡”,并由博郡出资20多亿元换取生产资质和产能。 这笔巨资消耗了博郡宝贵的现金流,而后续融资却未能如期到位;同时,自建工厂的重资产模式也让其不堪重负。 在车型量产前夕,资金链彻底断裂,与一汽夏利的合作也演变成一场债务纠纷,最终将博郡拖垮。
教训与启示:博郡的失败表明,在造车这场游戏中,仅有技术是远远不够的。 政策准入、资金管理、供应链整合、战略合作的选择,每一个环节都可能成为“阿喀琉斯之踵”。 对于技术出身的创始人,如何补齐商业运营和资本运作的短板,是至关重要的课题。
长江汽车:手握“双资质”的先行者猝死
核心产品:奕阁、奕胜
长江汽车是业内少有的同时拥有发改委和工信部“双资质”的“正规军”,其起点之高,让许多新势力望尘莫及。
时代的宠儿:在政策红利期,长江汽车迅速布局了杭州、贵州、佛山等多个生产基地,规划产能庞大。其早期产品专注于电动商用车,如中巴车“奕阁”和物流车“奕胜”,并曾服务于G20杭州峰会,风光一时。
扩张的恶果与战略的迷失:长江汽车的失败源于其盲目扩张和战略失误。 在商用车领域尚未站稳脚跟的情况下,便急于投入乘用车市场,发布了概念车“逸酷”,但最终未能量产。 庞大的产能布局沉淀了巨额资金,却无法产生相应的效益。 随着新能源补贴政策退坡并向高技术水平倾斜,长江汽车的产品竞争力不足的问题暴露无遗。 最终,因严重资不抵债,被法院裁定破产清算。
教训与启示:长江汽车的案例警示,早期的政策红利和准入资质并非“免死金牌”。 在瞬息万变的市场中,企业的核心竞争力最终要回归到产品本身和市场化运营能力。 盲目扩张、铺摊子,只会加速企业的死亡。
2025-11-24 总第185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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