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 平
“黛瓦楼宇水边建,廊延长街河数条。”今年清明前夕,我终于从养我的故乡踏上了去往生我的故乡的路。当我从苏州河边的上海第一次去江苏兴化的上官河边寻见亲人时,大嫂、二哥二嫂、 三哥三嫂及他们的子孙,与我和老伴围坐一起,向我讲述家里详情及我的身世。八仙桌前细细聆听往事划过岁月的脚步,我脉脉深情凝望着亲人。 此刻,门前院子里那些花开的声音已飘落在流年的深处。
“你是朱家第六个孩子。 ”二哥深深吸了一口烟,“那时我们家穷啊……”“父母亲在把你送掉时曾经想过是送到北方还是上海?最后认为大上海好,于是你就成了上海人。 ” 三哥说道。 确实,那个艰苦的岁月,红尘中的百姓, 舐犊之情依然固守着心灵。 而他们摇着小木船从上官河经长江下游顺黄浦江至苏州河,这延绵千里的水路,要用多少坚韧的毅力去走完既定的目标啊!
听着他们的叙述, 我感慨万千。 67年的分别,父母及大姐二姐的离世,是我一生的痛。只有在他们的坟前用炷炷香、叠叠纸静静陪伴、默默牵念,让我的思念随着缕缕青烟飘向天国, 才能使遗憾的心绪得到释然,从而抚慰一场离殇。
“尽管父母把我送掉,我还是在心底要感谢他们!否则我人生轨迹将会改写……”我抑制住流转于眼眶的泪珠,向哥嫂们倾吐发自肺腑的话语。因为听着那尘封多年的温暖,感激之情已悄然绽放在记忆的心池。
回首往事, 风如曲, 雨如歌,事如画,人如花。 花谢的同时也有新的枝芽绽放。 从上官河来的苦孩子得到了苏州河水的养育, 我成为了养父母的掌上明珠。 然而,9岁时养母病逝, 码头工人的养父与我相依为命。 虽没母爱呵护, 但养父“日当父亲夜做娘”的情景时常浮现眼前。 我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从小挑起了当家理财的担子, 底层人民的生活铸就了我勤劳坚毅的性格, 艰苦贫困的环境磨砺了我勤俭持家的品德。我上学读书时品学兼优,从少先队员成长为共青团员并光荣入党,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日子如开花的芝麻。
退休后, 我的思亲之念时时萦绕心头。 特别在养父母均故世、我们一家三口搬进新房、生活优渥的条件下尤甚。 多少个夜晚独自一人,面向北方,望着窗前的明月悄悄哭泣。
富庶问祖, 盛世寻亲。 今天,我的愿望终已实现。瞻仰郑板桥故居, 与母亲郑氏之先贤对话, 现代与古韵缓缓交融于诗意中; 走在上官河边望着千垛菜花, 那荡漾的游船渐渐幻化成了苏州河的龙船……此刻我突然感悟: 我是苏州河的儿子,何尝不是上官河的儿子呢?

上官河里出生 苏州河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