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鹰
年年过年,今又春节。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身份,品味着不同的过年味道。
那年插队在淮北过年,是我唯一的一次在农村过年。 低矮的小四方桌上放着一大碗肉,厚厚的白白的肉,每片约有我的半个手掌大小。50多岁的房东马大娘笑呵呵地邀请我入座, 不谙世事的我赶紧坐在了正对大门的矮凳上, 大娘愣了一下,在我的右手边落座,左边是和我一般大的她的儿子。 大娘夹起一块肥肥的肉放进我的碗里:“我们也是过年才能吃到肉,快吃吧! ”生平第一次吃这么肥的肉。后来我才懂了,正对大门的位置是主座, 过年用肥肉待客是盛情。
那年参军在部队过年。 八班副的我带着3个兵到炊事班帮厨,洗菜、剁肉、和面。等忙乎得差不多, 通知9个新兵班来领取和好的面团、馅子,回各班去包饺子。煮饺子时,炊事班班长摇头:“这是饺子吗?”我们这批新兵来自南方, 包出的饺子五花八门, 放进沸腾的水里一煮很快就“露馅”啦! 战友们哼着红歌包饺子过大年的情景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部队过年包饺子是传统啊。
转业到上海工作。 每逢过年就特别忙, 要写年终总结和工作计划,要准备文艺节目、布置大礼堂。年三十中午的“团拜会”,不仅是全体带“长”字的员工参加, 而且退休的知名老前辈也应邀参加。
那年我突发奇想,将彩带、灯笼以及当年生肖卡通娃用绳子悬挂在大礼堂的半空中……参会者到达会场发出惊叹:真好看! 十几个圆台面上放着小零食,桌上是盆怒放的“凌波仙子”———水仙花。 领导讲话,代表发言,职工艺术团表演的“春晚”节目赢得满堂彩,节目中穿插着抽奖, 没中奖的都有一份“安慰奖”。
布置“团拜会”的创意延续了多年, 因为挂那些玩意儿特别累人, 必须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站在桌子上,挑起悬挂物上的钩子,固定在房梁上,好看但麻烦,后来由广告公司布置;我担任的职工艺术团副团长、舞台总监、 主持人逐渐地“卸任”,“长江一浪高一浪”哦。
过年的快乐与忙碌相伴。忙完单位的事,赶往车站,回家为父母烹饪“团圆饭”:六只冷盘四只热炒; 奶奶传下来的铜制火锅里大白菜垫底,香菇、冬笋、开洋吊着鲜汤,寓意金元宝的蛋饺码放在火锅的最上面;笋干烧肉是老爸的最爱, 酒酿圆子老妈吃了一小碗还要,姐姐说韭芽春卷最好吃。 兄弟姐妹都回来了, 带着各自的那一半和小朋友,唠着家常,举杯欢庆;燃着焰火,放着鞭炮……
1995年上海内环以内禁燃鞭炮,2016年扩大至外环线内,春节变得安安静静;双亲相继仙逝,一年一次的家庭“团圆饭”成为故事。
然而, 这个由上古时代岁首祈年祭祀演变而来的春节,依然是我们中国最隆重的传统节日,扫尘、办年货、贴年红等习俗依旧,只是形式有了变化:“压岁钱”, 除了转账也可以发微信“红包”,不仅是长辈给小辈,也有小辈发老人;冷盘热炒用上了“预制菜”“春雪食品”“鲜到家”;网上“年货大全”令人目不暇接, 只等着按动你的手指买、买、买……
中国人一定要过大年。年年过年,今又春节。

过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