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胡萝卜咯……卖胡萝卜咯……”坐在办公室里,听到有人在小区门前叫卖胡萝卜,我走到窗前,见在出入小区显眼的地方, 有一辆三轮车,车上装大半车长圆锥形,饱满圆润的黄皮胡萝卜,一只小扩音喇叭挂在车头上,重复播放录好的卖胡萝卜的广告语。卖胡萝卜的是位六十来岁的老大爷,头戴棉帽,穿着羽绒服站在三轮车旁,车上黄皮的胡萝卜在冬日的阳光里散发着迷人的光泽,我忍不住走出办公室。
我离开家乡三十多年了,但对胡萝卜是有感情的。 胡萝卜有两种颜色: 黄的和红的。 母亲喜欢黄的,她说,黄的像人参,吃了大补。长在地里的胡萝卜,无需施肥,喷洒农药。很快胡萝卜头上长的嫩绿的缨子把地上的泥土盖得严严的,就像一张很大的绿毯子盖在地上,很好看。 乡贤汪曾祺在《观音寺》一文中是这样描写胡萝卜缨子的:“胡萝卜叶子琐细,颜色浓绿,密密地,把地皮盖得严严的,说它是堆锦积绣,毫不为过。”我喜欢站在地里, 看努力生长的胡萝卜缨子。那时经济条件差,又在农村,很少吃到水果,称得上水果的东西,恐怕只有胡萝卜。我禁不住地里胡萝卜缨子的诱惑,于是提着一棵缨子,用力拔出一个胡萝卜,用草一擦,张嘴就咬,萝卜在嘴里清脆甘甜,那甜甜的汁水一直甜到肺腑。
地上有一棵胡萝卜缨子地下就有一根胡萝卜。刚结的胡萝卜既小又嫩,大人们是舍不得刨的,只有我们馋嘴的孩子才会拔了吃。到了立冬后胡萝卜成熟了, 大人们才拿着铁叉,挑着箩筐下地挖胡萝卜。挖胡萝卜带缨子,一叉挖出好几个,有大有小,惹人喜爱。 挖回来的胡萝卜,老家人用刀把胡萝卜头上的缨子切下来,清除杂质,腌制成萝卜缨咸菜,吃时加点辣椒酱,很开胃。 如果用萝卜缨咸菜烧小鱼,那味道更加鲜美。
去了缨子的胡萝卜,放在地里晒三四天,然后储存在地窖里。 储存在地窖里的胡萝卜, 老家人变着花样吃,生着吃、煮着吃、蒸着吃、烧菜吃,不管那种做法都好吃。 最难忘,还是母亲煮的甜甜的胡萝卜粥。煮胡萝卜粥的前一天,母亲从地窖里取出几个胡萝卜放在有太阳地方晒。母亲说晒过的胡萝卜,煮出的粥,吃起来很甜。第二天早上煮粥时,先把胡萝卜切得细碎,放到锅里煮,待锅里水烧开时,然后将米下锅。铁锅土灶,风箱柴火,胡萝卜和米在锅里不停地翻滚,发出噗噗声响。然后,转至小火,慢慢熬煮十来分钟,直到胡萝卜和大米都变得熟烂,这样胡萝卜粥就熬好了。
嘴馋的我们, 迫不及待地拿碗,揭开锅盖,用锅铲子盛上一碗香气四溢的胡萝卜粥,放在桌上冷却三四分钟,端起碗,低着头,嘴就着碗喝一口,粥在嘴里粘粘的,滑滑的,香甜可口。 这么好吃的胡萝卜粥,忍不住左一口右一口,喝得呼啦啦作响。 凉嗖嗖的冬日早晨, 喝一碗胡萝卜粥下肚,顿时浑身暖和起来。

慰冬胡萝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