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生命的最后几年， 每到端午节的时候，她就会给我打电话，说她想吃粽子。
　　那时候我在浙江嘉兴打工，而嘉兴的粽子更是闻名全国，只是那时候快递没有现在这样方便，通常一个星期后才能收到快递， 然而粽子的保质期却没有那么长，等母亲收到快递，粽子肯定都馊掉了。 所以我只能请假，把粽子送回老家。
　　我通常在中午到五芳斋店里把粽子选好，下午下班后搭乘夜班车，连夜赶到家里。 我们老家离嘉兴一千里路，一般在夜里两三点钟就到家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么晚了， 瘫痪在床的母亲还没睡觉，等我推开门的一刹那，母亲哭着朝我伸开了双手。 我赶紧上前搂住母亲，她委屈地趴在我的肩上哭泣。 那情形像极了我小时候受到委屈一样，我也是伸开双手，扑向母亲的怀里，在母亲的肩头放声哭泣。
　　我给母亲擦干了眼泪， 问她饿不饿？母亲点了点头，我从包里掏出粽子，问她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是蛋黄的？ 还是瘦肉的？ 母亲说：“二丫，只要是你带回来的，我都喜欢。 ”母亲说着话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我要给母亲加热一下粽子，她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她好像生怕我离开她的视线之后就不再回来了一样，“二丫，我刚刚摸了一下，好像还是热的，不用加热了，没事的。 ”
　　“好吧。 ”我小心翼翼地剪开粽子的包装袋，慢慢剥开粽叶，用勺子挖下一块，慢慢送到她的嘴边。 母亲先闻了一下，笑着说：“真香啊！ 我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食物了。 ”
　　“嗯，娘，一眨眼又一年过去了。 ”
　　母亲嘴里小心地咀嚼着粽子，慢慢地品尝着，不知不觉中，她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母亲吃完粽子，还不肯入睡。 父亲过来对母亲说：“二丫娘， 你早点休息吧，二丫坐了一路的车，她也很累了，也要休息一下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母亲听了父亲的话，又看了看我，才点点头，“好吧，咱们都睡吧。 ”
　　我在家的那几天， 母亲只要看不到我，她就会大声地喊我的名字，那喊声中透露出焦急，她怕我突然走了，直到我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的脸上才露出微笑。 然而我的假期很快就到了，我不得不返回南方的城市里，因为那里还有我的孩子等着我去照顾。 我临走的时候，还特意交代父亲，让父亲每天给她吃一个粽子。
　　母亲去世后，父亲告诉我，其实我母亲并不喜欢吃粽子，那后来剩下的粽子都被父亲吃掉了。 母亲只是用那种方法让我回家多陪陪她。 听了父亲的话，我的心里特别后悔， 后悔没有多陪母亲一些时间，后悔自己以工作和孩子为借口，从而理所当然地返回了南方。
　　如今又到粽子飘香的时候，然而我再也看不到母亲期盼的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