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格子衬衫。 旧了。
　　老婆整理衣橱，翻出了这件格子衬衫，手上翻卷着，说，你看，领子都皱了，也有些烂了，扔了吧！ 我的眼睛，从手机到了格子衬衫上，说，要不，再放放？ 老婆摇晃着头，无奈地表情。 这件格子衬衫，是我们结婚时买的。一晃结婚十数年，这格子衬衫也存在了十数年。 一度是我每年夏天的最爱，穿着它照镜子，把我照得是特别的帅， 让我走在大街上，也是高昂着头。
　　手机从微信，翻到了王者荣耀。 电话骤然响起，击破了我打游戏的激情正酣。是表弟。表弟说，我要离婚，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表弟的电话刚挂，舅舅的电话也来了。 舅舅说，王亚，你，你快帮帮你表弟吧！ 妈妈就舅舅一个弟弟。 舅舅就表弟一个儿子。 从小舅舅对我最好，好吃的好喝的，没少照顾我。
　　周六上午，我开车从城市回到了乡下。 车停在表弟家的门前。 表弟那幢二层的小楼，建了有几年了。是舅舅出的钱。表弟从屋内走出来，一身休闲装，一双平底布鞋，潇洒自如，一点不像个农村人。 舅舅跟在表弟身后，倒是一脸焦虑。 舅舅一张干干的脸，干干地看了看我。
　　表弟喊了我一声，哥———
　　我和舅舅打了个招呼，又问表弟，弟妹呢？
　　表弟说，她呀，回家了！
　　我说，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
　　表弟说，那天，你弟妹不是干活回来嘛，本来说让我给她烧饭的，可你知道，我看电视看入迷了，忘记烧了。 你弟妹就发火了， 说我无所事事不学无术，反正是一顿骂……骂完， 她说，要跟我离婚！ 你知道的，哥，我还是干活的，对吧？ 只不过还没找到机会，是吧？
　　我站在那里，看着表弟，说，那你想怎么样呢？
　　表弟很洒脱地说， 我无所谓，要离就离呗，这世界，少了谁地球不照样得转嘛！
　　我又想说什么，看到了表弟身后的舅舅。舅舅苦巴巴地在看着我。 舅妈走得早，舅舅这些年的希望，都在表弟身上了。
　　我打开车门，对表弟说，走，去弟妹家！
　　弟妹接回来了。弟妹到了家里，脸还沉着。弟妹一直没讲话。舅舅劝了好久， 我也劝了好久。最后，表弟道了歉，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是晚饭后， 开车离开的。离开时，表弟夫妻俩脸上都有了笑， 两个人好得像压根就没吵过。 我上了车，和眉头舒缓的舅舅说再见，还有表弟他们。 我知道，又是两个小时的车程。 说实话，有点累。
　　到家时，老婆躺在床上，脸上敷了一层白白的面膜。 老婆一双裸露在外的眼睛，瞅着我，说，和好了？我说，是啊。老婆说，给了多少钱？我说，三千。老婆笑笑，没再说什么。 我知道老婆想什么。
　　这次的吵架，是这半年来的第五次了。 几乎就是一个月一次。老婆还跟我回去过两次。后来，老婆就不愿和我回去了。 老婆说，其实，你给钱就好了。老婆说的，我明白。表弟没有工作，整天在家无所事事。 一没钱，表弟和弟妹很容易就吵起来。这像是着了火，舅舅报警，我这个消防员，带着钱去救火。
　　我知道， 老婆不是心疼钱。老婆说过，这不是办法。 我也知道，这不是办法。
　　果然，一个月左右，表弟还有舅舅的电话， 接踵着， 又打过来了。挂掉电话，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对老婆说， 那件格子衬衫呢？老婆说，衣橱里呢。衣橱过一段时间就满了，老婆整理过几次，包括那件格子衬衫在内， 好多已经不穿的衣物，还是舍不得扔！我说，都扔了吧！ 我做表率，把那件格子衬衫，扔进了垃圾箱。
　　这次，我没再回乡下。 哪怕舅舅快把我的电话打爆了。我推说忙，没有回去。
　　半年后， 表弟给我打电话，说，哥，我想通了，你借我点儿钱吧！我想买辆车，跑跑货运。我一个男人，这样闲下去太没骨气太没意思了！
　　老婆刚好在旁边， 我看着老婆。老婆说，借！老婆说得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