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立
　　门铃被不停摁响时，窗外喷涌而进的暖流已经灼烤着整个房间，每一处、每一个物体都是暖烘烘的。
　　我已经摁了楼下铁门的打开键好多下，打开是没有声音的，门铃的话筒通话声也坏了，因而无法沟通，门铃还不停地被摁响，我不得不打开房门，从3楼对着楼梯口吼，门已经开了。 一个炸雷般地声响，我们是装空调的。 我说，你拉铁门，门已经开了……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冲了上来， 冲到面前一个黝黑又壮实的男人，虎着脸气呼呼地瞪着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啊！ 怎么老是没人，那今天怎么有人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说，今天要没人，我怎么通知你来装空调。 我和你说过的，最近天天加班到半夜，难道半夜让你来装空调吗？
　　男人还喋喋不休地说，买是你们买的最早， 本来这片好几家买空调可以一起装，现在他们早就装完了，为了你一家，我那么远还要特地赶过来。
　　我回瞪着他，不想和他说了。
　　紧随进来的小伙，像他的跟班，没有他黑，但身上浓浓的汗味，头上还挂了条毛巾，见到我，倒是客气地笑笑，让我的心情稍稍舒畅了些。
　　很快，我的心情又不舒畅了，男人在窗口看了一圈，确定外机的位置时，给我来了句，你外面那个防盗窗太碍事了，得锯掉，还有你房间的外墙不好挂，要挂厨房的外墙，电线肯定不够，要加3米，1米90块，270块钱……
　　我马上恼了，说，我是让你装空调，不是让你拆家，你要搞清楚！ 为什么要加3米，有必要吗？还有，90块钱一米谁定的，明明外面50块钱一米！
　　你知道你给我添多大麻烦吗？ 为了跑你这一趟， 我放掉了另外三个单子，你知道我损失多少钱吗？
　　哦，男人还在为这个事情耿耿于怀。
　　难得不装空调是我本意吗？ 最近天气这么热，没有空调我全靠电扇晚上根本睡不好，有时热醒过来我就冲个澡，一晚上最多冲了四五次，今天要不是我再三给老板请假我还回不来……
　　说起怒气， 谁没有怒气？ 男人要说，我也早就一肚子委屈。
　　黄哥，我看不锯掉防盗窗也不是不可以，你从厨房的窗户过去，隔着防盗窗我把机器递给你，应该没问题的。 相持不下时，小伙打着圆场。
　　屋子里的空调排线管都包扎差不多了，白白的绑带绑成的长长的线路，像一根随时要燃爆的导火线，当然，也可能是拯救屋子这个炽热世界的缕缕凉风。
　　男人没接腔，但还是按着小伙的意思，绑上了安全带，径直起身，先爬出了厨房，顺着墙外的依托物到了房间外的墙， 再接过吊起的空调外机，似用力一提，对准外面的支撑杆， 因为位置不对称， 第一次没成功。 又试了一次，男人擦拭了一把汗，密密麻麻的汗从他的额头和脖子处流水一样地往外冒，只看到他咬紧了牙，明显使出了全力。 终于对上了，外机稳稳地竖在那里。
　　男人紧张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朝小伙点了下头。
　　我紧绷的心放松了，很快，又紧绷了。
　　空调已经装好了。 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开价？
　　男人把遥控器递给我， 我轻轻摁了下，空调外机板打开，徐徐的风先是缓缓往外喷出，然后是风速加快，伴随着轰隆轰隆的声音， 并有如雾气一样的凉风散开，我站在风口，真切地感受到这份凉意，顿觉舒爽了许多。
　　男人和小伙收拾他们的工具包，我还在想怎么还价。
　　门开了，男人大踏步走出去。
　　我终是没忍住，说，不要钱吗？
　　男人没理我，下楼，楼道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小伙朝我笑笑，说，不要钱，他是气你才这么说的，他这个人嘴巴硬，人不坏，干活也卖力，你别放心上。
　　又说，屋子里那些乱糟糟的杂物要麻烦你自己收拾了，我们要抓紧去下一家，再见。
　　我突然想起什么，说，等等。 我赶紧打开冰箱，拿出两瓶早就冰着的盐汽水和两根冷饮，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