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婆婆,我还是个野战医院政治处的干事。 那是1978年8月,部队安排我在这个时段赴沪结婚。 第二次见到婆婆,是公公婆婆一起到我新调入的驻军医院营区小住。 每天听着军号起床,端着锅子去食堂打饭,公公婆婆第一次体验军营生活。 从1978年到1988年这十年间, 每年一次的探亲假我都能见到婆婆,但时间都很短,因为我要回苏州的娘家。
在转业回沪等待到地方工作的那几个月里, 我和已经退休在家的婆婆有了更多的接触。
中等个子、眉清目秀的婆婆是常州人,在家排行老大;以前家里有亲戚相帮做家务,再加上两个女儿特别能干, 不用婆婆操劳只管上班,直到退休才开始学烧菜;婆婆是国营单位里的党支部书记,我俩都属于“政工”行当;最令我惊讶的是婆婆竟然和我老革命的父亲相熟同一位朱静阿姨, 婆婆说朱阿姨解放前是上海的地下党, 我看到的是穿军装的朱静阿姨……呵呵,这世界实在太小啦!
婆婆不仅患有糖尿病,还有高血压、心脏病,那年“脑梗”住在老六院,后来又因为“踇外翻”在新六院骨科手术,但凡我想给她擦身洗漱一概遭到她的强烈反对,婆婆总说:“吾有女儿,媳妇是客气的。 ”即便婆婆来我家小住,我想帮她更衣,也会被拒之门外。 婆婆说住在我们小辈家没意思,大门一关,上班的上学的一走,白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不如老屋有老邻居热闹。
在婆婆84岁那年, 她接受了大女儿的盛情邀请,准备和小女儿一起出国到澳大利亚旅游。
婆婆临出国前对我说,她住的老房子实在太旧了,墙面石灰松动、开裂、脱落,尤其是大床正对着的墙面,霉迹斑斑,“要是能够铲掉一层,再刷层白石灰就好了。 ”望着婆婆期盼的眼神,我“豪爽”地允诺:“这件事情我来帮侬做! ”
婆婆出国了。 整修老屋这件事情,婆婆托付给了我,但是我没有抓紧时间去落实,因为我“小装修”的建议并未得到家人的积极响应,我就没敢付诸行动。
婆婆回国了。 三个月一晃而过,答应婆婆的诺言没有实现,我这个媳妇“开了大兴”真是有愧于婆婆!
好在,我把整修的原因一说,兄弟姐妹们都赞同, 说好时间大家一起到婆婆的老屋整理东西。同时,分工合作,大哥一家和小妹一家负责照顾住院的婆婆,老房子整修由我们家负责……
婆婆出院了。 躺在床上的婆婆拉着我的手轻声说:“谢谢侬哦,房子弄得老清爽的。 ”“蛮好早点弄的……”我不好意思。 好在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婆婆交代我的唯一的大事办成了,也算帮婆婆实现了一个愿望。
后来,婆婆不太适应有保姆服侍的生活,但这段日子并不长。最后一次见到婆婆是在医院,躺在病床上的婆婆见到我依然是先笑笑, 然后声音沙哑低沉地说:“这趟是过勿去了……”
这是我听到婆婆的最后一句话。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婆婆经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像她那样“拆蟹粉”烧“蟹粉狮子头”,这是她的儿子我的老公最爱的“妈妈的味道”……
谨以此文,祭奠我的婆婆,祭奠这二十六载婆媳情!

婆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