筅 马信芳
孟波先生曾任上海市文联副主席,是我的老领导。他又是个老革命。1940年,参加新四军,任新四军江北指挥部“抗敌剧团”团长。 1942年,他与何士德、贺绿汀等被送往延安,受任为延安鲁艺音乐系的教员、戏剧音乐系资料室主任和研究员。
两年后,孟波遇到了比他早三年到延安的歌唱演员———严金萱,她是奉聂荣臻司令员的调令,来鲁艺学习的。在这里,两人从相识到相知,1946年,结为伉俪。
新中国成立后,孟波历任中国音协党组书记兼秘书长,上海音乐学院党委书记兼副院长,上海市文化局、电影局局长,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等职。 而严金萱先后担任中国儿童艺术剧院、中国福利会儿童艺术剧院、上海越剧院和上海舞蹈学校的领导。
1959年5月27日,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奏响了中国交响音乐民族化具有创世纪意义的礼赞。 在“话蝶五十年”时,大家没有忘记,孟波正是这个传世作品《梁祝》的组织策划者。
那天,我来到湖南路8号孟波先生家作采访。 孟老热情接待了我,并向我介绍了严金萱老师。这次采访,让我深深感到,孟波作为上海文化界的领导者之一,充分显示出他作为一代社会活动家的智慧和大气。
1958年,为向国庆十周年献礼,上海音乐学院小提琴民族化实验小组报送了三个题材送校党委审查:1、《大炼钢铁》;2、《女民兵》;3、《梁祝》。想不到,时任学院党委书记、副院长的孟波,在《梁祝》旁,打了勾。
这一明智“选择”,绝非偶然。 孟老回忆说,他之所以选择越剧《梁祝》这个题材,并非政治上先知先觉,当时就识破“浮夸风”, 也并非像有些人说的起初就有背景人物的支持,而是他自己也作曲,懂得音乐。 他知道, 小提琴特性较为纤细、柔软,难以表现全民皆兵、大炼钢铁这样一类题材。 而越剧《梁祝》本是一部委婉动人的爱情剧,适宜小提琴性格化的体现。 剧作提供的音乐素材非常优美, 又有浓郁、醇美的民族风格。
那时的何占豪毕竟只是小提琴专业一年级的学生, 他虽有一肚子越剧音乐,但素材不等于作品。 为了搞好这次创作,孟波向副院长、作曲教授丁善德“求援”。丁教授优选学生,推荐了作曲系四年级的高才生陈钢。 陈钢和何占豪,同院不同系,就此“联姻”,与“蝴蝶”同时成对高飞。
孟波决定调用陈钢的时,措辞激烈的批评意见传到了院党委。 有人认为,陈钢父亲有“历史问题”,向国庆献礼的重点创作,怎么可以让他参加? 在院党委会上,孟波明确表态:“老子不等于儿子,为什么不能用? ”所以,当《梁祝》在世界各地奏响时,孟波这位幕后领导功不可没。
严金萱在少儿音乐领域倾注了极大心血,一生创作了300多首少儿歌曲。 而她最负盛名的是她为芭蕾舞《白毛女》作曲和创作插曲。
2010年,我再次前往孟家采访,这次是特意拜访严金萱老师。 说起为《白毛女》作曲,她大为感叹:太不容易了!
1962年,当上海市舞蹈学校副校长胡蓉蓉等开始创编芭蕾舞剧《白毛女》,邀请严金萱为其作曲,她很是高兴。 那天,回到家即向孟波要救兵。孟波一番鼓励外,只说了四个字:创新、突破。 严金萱连夜看完音乐资料后,第二天即与编导程代辉、傅艾棣商量:去河北、山西农村,进一步了解白毛女故事发生地的人民在抗战时期的情况。果然不虚此行。 他们来到乡村,一边收集、采访有关民间音乐、 戏曲音乐与民间舞蹈资料, 一边与当地乡民座谈。 这次重返故地,让她们再次感受老区人民对共产党、八路军的衷心拥护和无限热爱, 特别是群众喜欢的民间音乐、戏曲音乐,为她创作舞剧《白毛女》音乐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严金萱决定:将“原有的、经过发展的、新创作的”三部分音乐———结合而融为一体,突破芭蕾舞剧根本不唱(或极少唱)的旧框框,采用“声乐伴唱”这一我国群众喜闻乐见的载歌载舞的民族形式,融汇到西洋芭蕾中去。
这样,除了保留《北风吹》《扎红头绳》等原歌剧选曲,并加以改变外,严金萱新创作了《序歌》《我要冲出虎狼窝》《盼东方出红日》《大红枣儿甜又香》《相认》《百万工农齐奋起》等独唱、对唱、合唱歌曲,以鲜明、高昂、刚健而抒情的音乐语汇,烘托人物,开掘主题。同时,运用当年抗日战争时期根
据地流行的一些革命歌曲如《参加八路军》《军队和老百姓》《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使时代背景更鲜明、更亲切。而在乐曲、舞曲创作方面,吸取了华北民歌、河北山西梆子音调;乐队配器中采用中国民族乐器与西洋乐队结合的方式。
孟波、严金萱:从《梁祝》到《白毛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