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丽青
作为一个在工作上成长非常慢的人, 从一边做着毕业设计一边成为徐汇艺术馆的实习生开始, 最初五六年时间里我都充满了对自己从事这个职业的怀疑———那时候我所接触到的策展人,不是学术功底深厚的艺术理论研究者,就是资源运作能力极强的大“社牛”。而我,完全不具备这两项能力。 除了按时把每个环节核对准确、 把每张画挂得平平整整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那些艰深晦涩的概念论述和谈笑间平衡利害的神奇“武功” 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2015年, 徐汇艺术馆迎来了建馆十周年特展, 在梳理十年发展路径的过程中,我才逐渐意识到,在当时唯大型美术馆马首是瞻的评价体系中, 美术馆物理空间的建设虽然如火如荼, 但小馆很快就陷入疲于追随大馆步伐、最终只能“小打小闹”的窘境,难以建立一座美术馆自身的社会价值, 而这个问题在国内美术馆行业规划和问题讨论中都鲜有提及。
展览开幕当天, 我在朋友圈发了一段话:
“10年,感慨良多。一座小美术馆,既不可能是城市的门面也不可能担当文化的重托,但一座小美术馆,却是这个城市的温度,是一方水土生养的态度,更是整个世界的宽度。 公立小型美术馆如需探究可能性, 徐汇艺术馆今后当竭力给出其中一种。 ”
此时,对于到底能给出哪一种可能,我自己也不确定。
探索一条没有样板的路, 往往需要不断地反思、调整和自我突破。
由于场馆小, 限制了展览内容的铺陈和观众停留的时间, 因此展览的策划不得不聚焦在一个小的切口, 对空间进行拆分和多重视角的利用。 在策划时将自己放在观众的视角, 每一个专题的研究都从“不知”到“知”、再到“提出问题”、“尝试回答和探讨”, 不仅呈现专题本身的结构,还进一步挖掘背后的原因、与相关文化现象之间的关系, 最后再引发讨论和思考。 为了弥补展陈容量不足的问题, 每次专题展都推出百余场策展人导览, 通过对内容的延伸打开更广阔的文化图景,用面对面的感染力和真诚、用心去打动观众。
由于没有多余的空间用来实施公共教育活动, 索性把公共教育融入到整个观展过程中, 甚至打造观众可以深度参与的“生长型展项”,打破观看者与创作者的界限,塑造观众与美术馆的关系、与展品的关系以及观众彼此之间的关系,创造有参与感、获得感、可持续的文化体验。
这些不得已的做法, 反而造就了独特的效果。 几次专题展都获得了国家级和市级的多个奖项, 也赢得了观众的深度共鸣和持续关注。
每一次展览背后超乎寻常的精力投入,为弥补人力、资源、资金不足所做出的一切努力, 在观众眼中只凝结成看得见的“极致营造”。 而对我来说,这所有不易都慢慢积累成对自身的“观看”,不断发现适合自己的工作方向和生长路径,也在持续探索中,跳出自身工作的局限,看见不同专业、 不同角色、 不同立场的人,试着寻找彼此间的平衡,合力去完成每一个实实在在的呈现。
这十余年的历程, 不仅仅是个人在完成蜕变,更是一群人、一座美术馆、一个地域在不断更新和发展的历程。
时代由每一个践行者坚持不懈的努力聚合而成, 而时代也为这每一份子照亮前行之路。
(作者系徐汇艺术馆策展人)

成长是看见自己也是看见世界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