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立
　　他什么都想好了。
　　去她单位！ 他来的多，大楼保安认识他。他朝保安点过头递过烟，年轻的保安微笑摆手，说，我不抽，谢谢你。
　　他的腰间鼓鼓的，过地铁安检口时，戴着口罩的女安检员朝他深深看了一眼，他装作若无其事， 掏出手机刷了进站码走进去。下到站台，坐上地铁一号线，这也是上海第一条建成的地铁线路。 正式开通的那天，他还在牙牙学语。而她呢？还未出生。坐地铁时，他还曾笑过她，那时还没你呢！她说，那你呢？穿着开裆裤？ 地铁上的他们声音骤响，好几个人看过来。 他俩赶紧掩住嘴。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徐家汇站。
　　那是他们去的最多也最乐意去的地方。 她说，我大学毕业后的工作地点， 一定要在徐家汇。 他饶有兴致地看她，第一次这么执着和坚定。
　　现在想来， 支持她去徐家汇，似乎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她果真是应聘上了徐家汇的工作。 她给他打电话，隔着话筒都能听出她的无比兴奋，她说，我成功了！ 这是家业内有名的公司。 他为她高兴又为她担忧，说，你行吗？她说，你小看我！他赶紧讨饶，说，我是担心你。她大度地笑了，说，放心吧。 又说，以后我们可以畅意逛遍徐家汇的各家商场了。
　　她开始提到了公司里的人和事。 其中一个名字反复出现。她说，我好佩服他，他实在太厉害了。他俩站在徐家汇的一处天桥上， 看着下面不时走过的人，和感受吹过的晚风。他说，好。他在想， 当年他在学校里很出色时，她说，我佩服你，你实在太厉害了。 说着话时，她眼中散发出的光芒，和当时一模一样。
　　不久后的一天，她说，对不起，我喜欢上别人了，我们分手吧。 他握着手机，没说话。
　　地铁从徐家汇站停下，他随着车站的人群走出去。2号出站口，步行约6分钟，可到达她所在的大楼。这是她每天上班下班反复测算的时间，她还给他测算过从家步行+坐地铁+步行的总的时间，甚至他们未来一起住的家过来的时间。 现在，他走得很慢，至少走了10分钟。这肯定是他最后一次走这段路了。
　　大楼的年轻保安朝他点头，说，又来找刘悦？ 有日子没见你来找她了。 她挤出笑，说，啊，最近加班多。 年轻保安打开门禁，又刷了电梯的卡。 他微笑致谢。保安又说了一句，前几天我也谈了个女朋友， 是老家那里的，对我可好了。保安的眼里都是满足的笑。 他说，祝福你们。
　　他突然站在她的面前，她惊诧地从座位上弹跳了起来，神色惊慌地说，你怎么来了？ 他脸上深深笑着，说，不欢迎吗？ 她说，不，不……又说，我都给你解释过了，我们不合适，没别的原因。他说，是吗？ 我刚好有样东西带给你。 他的手伸向鼓鼓的口袋，只听到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你要干什么！刘悦，别怕！一个人迅速挡在她面前。 他停住了动作，说， 你是萧然？ 男人愣了一下，说，对，我是萧然，你有什么冲我来！ 他掏出一只精致的金属盒子，打开盒子，是一叠厚厚的便签纸，都是他手写的笔迹：她最喜欢的菜是……她最喜欢逛的商场是……
　　他看着萧然惊愕的表情，说，这些我都交给你了。
　　他大踏步地走出去，向他刚刚来的地方：徐家汇地铁站。
　　前一个晚上，他的面前摆了两样东西， 一叠厚厚的便签纸，一把他们在路边摊买的一对精致小刀中的一把，闪耀着骇人的光芒。另一把在她那里。她说，谁背叛了爱情，谁就有权力用保管的刀去捍卫爱情。
　　他的手伸出去， 又放了下来。
　　现在， 他坐在宜山路上的一家咖啡馆里， 看着对面那个美丽的姑娘，和她述说这段往事。姑娘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很安静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