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康明
上海的持续高温让人难过、 难熬,我想起了在云南农场时的高温日子。
一天傍晚,我正光着上身在茅草房前和人边聊天边擦身,忽然一声不解的问话从不远处传来:“你怎么穿着背心擦身啊? ”我很诧异,但还是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没有啊!”“怎么没有?你不是穿着白背心吗? ”不解的声音再次传来,并提高了嗓门。 我再次低头,明白了:因为那段时间穿着背心劳动,身上的皮肤被太阳晒得几乎变成了棕色,所以穿背心的地方就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印子,以至闹出了这么一个看似笑话的“笑话”。
西双版纳地处热带地区,一年中只分雨季和旱季(倒是在一天中因温差太大会有一年四季的感觉)。 雨季一般从5月到10月,旱季一般从11月到次年4月。 雨季中极少晴天,旱季中极少雨天。 旱季时白天的地面气温最高可达70℃(在农场兼职做气象观测工作时,有一天我记录到静止放在地面上的一支直径约2厘米,长约40厘米的“最高温度表”的水银柱停留在70℃的位置〔放在地上让阳光无遮挡地照射是测量一天中最高温度的规范要求〕。 最高温度表的水银柱只会随着气温的升高而升高不会自动下降,要水银柱子下降一定要靠手工甩,与医院用体温表同理。 不知道在我之前或之后是否有高于这个温度的记录)。 旱季下午一、 两点钟的时候, 在那奇热无比的太阳光的照射下,连那些原始森林里的树叶都会耷拉下脑袋,显出有些焉掉的样子。
初到边疆时知青们都干劲冲天,但缺少保护意识,与其穿着一件湿搭搭的衣服粘在身上碍手碍脚地干活,还不如穿一件背心来得爽快,于是,发生穿“背心”擦身的“笑话”也就不足为奇了,男知青几乎都有过这样的“背心”笑话。 有些知青自我解嘲道:这样的“背心”买不到,穿不坏,偷不走,女生们再有钱也是不可能有的。
不仅如此,多数男知青更有过切肤之痛———脱皮的经历和教训。脱皮的事情大多发生在连续一段时间不晒太阳后的暴晒。知青在版纳可以享受两年一次的探亲假45天。 一个半月不晒太阳后突然被强烈的紫外线和太阳连续暴晒,“享受” 六、七十度的“烧烤”,就会发生脱皮现象(主要发生在只穿背心者身上,穿长袖一般不会)。 脱皮前几天擦身时只感觉到皮肤有点疼,与平时的感觉不一样,但因为没有脱皮的教训不会引起重视,以后几天仍然穿背心劳动。当这种疼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擦身时皮肤会一擦就掉,小的如硬币,大的像巴掌。掉的皮肤下露出粉红色的肉,一碰痛得就像千百根针刺似的, 远看就像得了什么皮肤病一样。这时,只能用柔软的毛巾沾点水,在肉上格外小心地按几下,就算是擦身了。 如果哪一天忘了皮肤还未长好,习惯地像平时一样擦身,那就和在电影中看到有人受刑的感觉没什么差别了。我就有过这样的疏忽,有“幸”“享受”过那样的“痛”。
那时候尽管条件非常艰苦,但毕竟知青们才20岁上下,新陈代谢快,所以从脱皮到完全长出新皮一般只需三个星期左右,只是那个痛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了。如今回城了,不会再被太阳长时间地暴晒了,但我知道在祖国广袤的大地上, 每天仍有很多人为工作、为生活不得不被太阳暴晒着。
上海夏季高温时的太阳还是令人生畏的, 而且上海的高温白天晚上温差不大,不像版纳太阳下再怎么热,只要到阴凉处马上就凉快。 早晚也总是凉快,晚上至少要盖条薄毯睡觉。 所以在版纳生活的人都不用扇子和电扇,更别提空调。 只是在我的心里,有过版纳“阳光沐浴”的遭遇,我不再害怕城市的“阳光”,尽管高温时我也愿意找个凉快的地方待着。
现在,如果生活需要我再去“沐浴阳光”,我不会畏惧。
穿“背心”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