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鲁光
现在,私人电话机、手机已相当普及。可是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私人电话机,那还是稀罕物。 依父亲的级别和工作需要,组织上给我家安装了一部电话机,电话费由单位报销。
我记得那是1965年的一个星期天,两位工人师傅拿了一部电话机来到我家,其中一位问父亲:“首长,您的电话机装在何处? ”一般来说,为使用方便,私人电话机总是装在自己书房或卧室。 不料,父亲不假思索地说:“就装在走廊上吧。 ”父亲将电话机装在走廊上,显然是想方便大家急用。
这部电话机,还真的帮了左邻右舍不少忙呐! 有一天晚上,我忽听到有急促的敲门声,父亲开门一看,见是隔壁邻居王老师,原来王老师的爱人突患高血压并发症,急需叫120急救车。 父亲一边忙叫她使用电话,一边回到卧室,拿出“地平片”让其服下。 当时正值文革,父亲明知王老师的爱人是资方代表, 正在接受审查,自己此举会有引火烧身之嫌。而父亲坦荡地说:“见人有难不救,那还是人吗! 当年我们新四军打仗,捕获的俘虏还要救呢!”短短一句话,让我们感到父亲的坦荡。
有一回,哥的同学来我家玩,时间久了我妈要留他吃饭,他答应了。 但需要得到同学家长的允许,照道理,打一个电话回去很方便的。 但是哥想起父亲的叮嘱,于是哥陪他同学坚决跑到公用电话亭子去打电话。 父亲知晓后很高兴,摸着哥哥的脑袋说:“做得对,好样的。 ”
还有一次,一位邻居来我家玩,他看到走廊间有一台电话机很好奇, 便拿起听筒拨动了电话盘, 听筒里立即传来了问话声,邻居这才知道这不是玩具,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我赶紧跑过去,对着听筒说声:“对不起,打错了。 ”挂了机,为他解了围。 事后,父亲立即采取了补救措施:拿出一个小本子,系上个圆珠笔,以后凡是私事用的电话,统统登记在册,每月交电话费时一并向组织补交私用电话款。我不解地问父亲:“区区几元电话费,值得兴师动众吗? ”父亲认真地说:“我们共产党人为大众打天下,可不是为自己谋福利。 电话事小,做人事大。 ”
父亲的意外去世,也与他廉洁奉公的品德有关。 本来,像他这一级市管干部,上下班是可以乘坐公派小轿车的。 可他说:“国家经费有限, 能节省就节省点吧! ”于是,他坚持每天坐公交车上下班。1973年9月3日上午, 父亲要到市委去开会,他打电话谢绝了单位的派车,像往常到单位上班一样, 他从横道线上横穿嘉善路,准备乘坐公交车去市里开会。 可就在这时,一辆“乌龟壳”(当时上海的出租车)疾驶而来,猛然将我父亲撞倒在地,头颅严重破损,伤及大脑脊髓神经,经抢救无效,离我们而去……虽然,父亲离开我们已经50年了,但他倡导的公私分明的家风随岁月流逝愈显清廉无瑕。 它激励我们几个子女干干净净做事, 清清白白做人。 这真是:电话一台机,公私辨暗明。/救邻适解患,玩器定规行。/蚁小毁长坝,蝗多枯众粳。/家庭扬正气,两袖荡风清。

一部电话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