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起来, 谷苇在五十年代便认识了巴金, 可接触最多的是在粉碎“四人帮”之后。 这期间, 谷苇和巴金作过上百次的交谈, 也写过上百篇有关巴金的文章。 谷苇很有感慨地说:“巴金是一个人, 也是一本书,要读完这本书太不易了。 ”1986年的一个早晨, 谷苇在巴老的寓所的长廊上谈当今作家的状况。 巴金泰然地说:“写大作品要有条件, 主要是作家要有那样的生活、经历,如史无前例的那场运动,就造就了一批有思想有才气,有希望的作家,他们吃了苦,长了见识,体验到痛苦和欢乐, 他们对生活的深刻认识,有些是我们老作家所未有的。 ”
巴老不喜拍照,但与谷苇熟了, 有时也就随谷苇拍上几张。谷苇家里有几张巴老照片特别有味:一是巴老静坐在临窗的长廊上远眺静思的照片, 百看不厌,让人感觉到巴老的心灵与整个社会息息相关。 还有一张是巴老的女婿祝鸿生为巴老梳头的照片。 谷苇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因为它真实、自然。 今后再也不可能抓到这样的镜头了。 ”原来,谷苇一直想为巴老拍一张在书桌前的照片,一天,巴老欣然应允。 当谷苇镜头对准巴金时,巴金的女婿见之连忙说:“等一等,把头发梳梳好再拍。 ”说着就走过来为老人家梳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谷苇按下了快门, 谷苇说:“巴老在‘合影留念’中常是严肃有余,可与老友相遇,促膝谈心时,常能抓拍到他满面笑容的照片,即使是‘老爷’相机也不例外。 ”
在谷苇的书橱里,存放着许多书籍,其中不乏是巴老的。 谷苇常自豪地说:“我不仅有巴老的全部文集,而且本本都有巴老的亲笔签名。 ”巴老每次出书总要托人请谷苇去拿书,也许是知道谷苇的习惯, 当谷苇拿到书时, 书上早已签有巴老的名字了。1997年岁末,谷苇象往常一样,照例向巴老拜年。 巴老见老朋友来了,十分高兴,他让身边的人打开书橱并再三叮嘱取一本精装的新出版《巴金书简———致袁仰晨》赠给谷苇。 巴老还在轮椅前临时搁的板上请侄女把着他的手颤颤抖抖地题上了“巴金·1997年”几字,望着和蔼可亲的“九五”老人认真的样儿,谷苇眼睛涩润了。
在“朝颜书屋”里,我不知不觉地度过了一个下午, 说实在的,我真有些舍不得离开这7、8平米的书屋,因为在这里,我读懂了巴金,也读懂了社会。 不是吗,当我要离开的时候,谷苇再三叮嘱:“不要把我与巴老并列写,我永远是巴老的读者和一个小学生。 ”
谷苇走了,但永远活在我的心里。(全文完)

朝颜屋里尽光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