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每当到了“学雷锋”的日子,我就会想起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在“学雷锋”活动中为异地他乡群众写信的情景。
1994年春, 我受上海单位派遣赴广东顺德工作。翌年的3月5日,我所在的企业团委组织了“学雷锋”为民服务活动。 当时的活动主要是摆摊修理日常用品, 企业里来自五湖四海的员工不乏能工巧匠,他们有的修电视机、录像机、电风扇、取暖器;有的修电水壶、收录机、半导体;还有的修手表、自行车和各类锁具。
我们作为上海职工不能袖手旁观呀, 故也向主办方提出参加活动。 同事中有两位会理发, 便带上自备工具加入行列。 而我呢,什么手艺都不会,心想, 只能帮同事或他人打下手了。这时, 团委书记小杨对我说:“费师傅,听说你经常投稿,来广东后在《顺德报》《羊城晚报》《南方日报》上常见您大作,你可帮居民写信啊! ”“写信?哈哈……” 我差点笑出声来,“还有人求写信? ”“你们不信吧? 我们这儿很多人,尤其是老年人,需求大着呢,去年我们就有了这项服务。 ”“是吗? 真有需求,那我就来试试吧! ”其实,我很乐意干这个, 因为这其中本身也包含有我自己一份与家里“鸿雁传书”的情结,现在充当“二传手”再为他人传情,不是很有意义吗?
我们厂区沿两边山峰挺立的路走到镇上有六七里路。那时通讯不方便,除了每周去镇上邮局打长途电话外,唯一与家里或亲朋好友联系就是写信了。远离妻子和幼小的女儿,离别的愁绪油然而生, 于是每周两封信就是我最大的快乐。虽然没有杜甫当年“烽火连三月”的境况,但收到妻子的家书,那欣喜之情何尝不能“抵万金”呢? 一年来我不知写了多少信, 但今天帮别人代笔,既兴奋又好奇。
那天上午我们一帮人在顺德大良镇的商业广场开始了学雷锋为民服务。虽春寒料峭,但坐在阳光下还觉暖意融融。原本思忖,当今时代真的还会有人需要写信吗? 谁知路人看到桌上的“代客写信”的牌子,纷纷过来“寻字求墨”。一位湖南口音的中年男子要写信告诉老家的妻子, 院子里多栽些梨树苗,卖猪的钱先存银行,明年待他回家再买砖盖房; 一位本地妇女用广东“白话”要我写信给她的“仔”,一头雾水中她还问我“俚计呣计(你知不知)?”后在别人的翻译下我才明白,她关照在山西当兵的儿子, 寄来的奖状收到了,要儿子在部队好好干,多穿衣服保暖……而当一位贵州女孩站在我面前时, 我很惊诧:“姑娘你自己不会写?”她突然脸上泛着红晕轻声说:“大哥, 我只上过两年小学……父母都不在……”她似乎有点哽咽……哦,原来她只身跟着亲戚来广东打工, 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与爷爷奶奶生活……她要对妹妹说自己已找到工作, 等攒了钱会寄回去供她上学……听了她的叙述我的心情好难受, 写了几行字写不下去,撕了又写……
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但还有人在排队,我们顾不上吃午饭,啃着面包继续干。 至下午3点收工,我用完了3支笔和2本稿笺。除写了16封信外,还有人提出帮忙写诉状、 写入党申请书、写工作小结等,都被我婉言谢绝。 一小学生还问我有没有雷锋格言,我立刻在记忆深处搜寻,写了一句:“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送给了他。 还有一位男青年腼腆地要我帮其写情书,于是我问了他和女友的姓名。 不一会儿,一首嵌入两人名字的“藏头诗”便告完成,男青年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放———用我的情感向其心上人献媚到别有一番情趣……
28年过去了,如今信息发达,估计已很少有人写信了。 回味这段在“学雷锋”的日子里当“写手”帮别人写过16封信的经历,还时常欣慰无比。 即便当下还有人需要写信,我会义不容辞。 因为当一种特殊的精神需要缅怀时,那个叫“爱心”的物质会永远流淌在血液中。
写了十六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