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日常的写作主要倚重普通话,但普通话在文学上有着巨大的缺陷。在这方面,金宇澄的《繁花》是个极典型的例子。 普通话是官话,在语言提纯的过程中,标准会将枝枝杈杈去掉,而正是这些枝杈才能使一棵大树枝繁叶茂,庇护成荫;语言是棵大树,方言就是枝杈。
我国的方言极为复杂,我看大致可分为三类。 第一类可落为文字,听得懂也能看懂,摇曳生姿;第二类不能落为文字,不管听起来有多生动,落成文字谁都看不懂;第三类能听不易落纸,写出来意味全无。举例说明,北京方言、陕西方言、四川方言、湖南方言等等都属于易看好懂的第一类;潮汕方言、闽南方言、宁波方言、温州方言等等属于听看皆难懂的第二类方言;而东北方言、天津方言、河南方言、山东方言等等属于听优于看的第三类。
所以, 京陕川湘这四个方言区过去最容易出作家。北京有老舍、王朔,陕西有路遥、贾平凹,四川有巴金、沙汀,湖南有沈从文、杨沫等等,他们的小说写得生动有赖于方言提供的营养。 其他地区的作家相对就没有这么集中, 年老一代的如浙江鲁迅、茅盾、郁达夫等等大作家都无法用家乡方言写作, 所以成为了思想高于语言、情节优于语言的大师;年轻一代的作家虽不胜枚举, 但因都是接受普通话教育, 风土人情的描述多于语言自身构成的魅力。
方言的应用在于方言的表现力。 比如妻子北京话称媳妇,陕西话称婆姨,四川话称婆娘,湖南话称堂客,既能看懂意思,又能感受地域文化的差异。这类方言蕴藏无数种表述方法,让作品保留与读者沟通的同时,又展现其方言的独特魅力,所以构成了中国文学的洋洋大观。 而温州方言管妻子叫老安,发音类似“勒雨”,落在文字上让人不知所云, 正是这种不知所云,构成温州方言另一种功能。

生动的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