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中学 章子晗
总记得那个冬日。
街上的树干显得萧瑟,地上干干净净,再无洒落一地的极富罗曼蒂克的梧桐树叶,又无北国风光,万里雪风之意。然,这并无碍南方冬日的冷!寒风中,路上行人似乎也少了,瑟缩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臃肿身形,匆匆步履不能给这座钢筋水泥充斥着的城市带来一点温度。
冬日,火锅应当是极美的。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 遥遥望见家门紧闭着,台风扇呼啦呼啦的如同一个老烟鬼般吐着暖腾腾的白气,窗户上因温差而形成的连串成片的小水滴淌了下来。早已知道今天吃火锅的我, 迫不及待打开全身五感六识,远远地似乎就尝到美食的味道。
打开房门,一家人早已围坐在锅边,不知是眼镜上的雾气还是水汽中朦胧的略带暖意的灯光,将中间那铜锅蒙上了一层薄纱,确如蒙娜丽莎时隐时现的微笑般抓住了我的心。伸手便要抓一把奶奶亲手炸的酥肉,奶奶笑着拍拍我的手:“毛毛躁躁的,先去汰一汰侬额的爪子。”等洗完回来,方才稍静了下来,桌上牛羊肉、毛肚、黄喉和鲈鱼,俱切成粗细不同的“纵横交错”,一旁的各种时蔬五色俱全。汤底中的葱、玉米等,“沉鳞竞跃”,“咕嘟咕嘟”的沸水声,更是简单而诱人。父亲夹了一块肉片给我, 蘸上清酱,忙不迭往嘴里塞去, 烫得我呲牙咧嘴,却仍忍不住下咽,桌边像响起一阵欢笑, 母亲看似叱骂道:“吃慢点,饿死鬼投胎啊。”一边也忍不住笑意,妹妹则递过来一张纸巾。
暖红火光中,一切寒冷、疲惫如杯中可乐的冰块般融化,化作一个餍足的饱嗝。
火锅的温度, 给人最大的安全感,大家聚在一起,就如同在火锅中的肉片、蔬菜、鱼虾,食物链的各个位置都能和谐共处,又或许我们就是那锅中的食材,味道再不同,也能被火锅浓郁的汤底格式化,在又圆又热的锅中亲热地团圆。
多少个寒冷的日子都在这热气氤氲中蒸腾而去,后来的后来,大家搬出了弄堂。再去吃火锅,每次服务员将我们领至小桌时,我再也没吃过记忆中那般好的味道。愿冬夜再次降临时,摇曳的火光为昏暗的窗扉照明, 一个个寒风中久别的人会重聚一堂, 围坐在一锅前诉说着亲情, 腾腾热气逐渐氤氲,晚来者不需多言,早有一碟酱,一双筷,在你面前摆好。滚烫的食物伴随着家人的叮咛,驱散身边的寒意。
这就是火锅跨越百年的美,团团圆圆的美。

寒冬中的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