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澡堂文化见证了近代上海的嬗变。 上海的公共浴室被俗称为“浑堂”,对于上了点年岁的上海人来说,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 物资的匮乏和住房条件的限制,去澡堂子“孵浑堂”成了不二的选择。
遥想当年冬令时节,是“孵浑堂”的最佳选择。 我早早地来到离家附近的浴室,络绎不绝的浴客正在排着长队。 对着门的便是服务台。 我看到墙上悬挂着价格表,有高低档之分。
付款后,拿着给我的一块自制的木质“筹码”和两分钱一块薄薄的四方小肥皂。推开“男宾”的门径直往里走去,只见用红或蓝色的条子浴巾铺在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卧榻上。 每两榻之间缝隙相嵌一只茶几。 卧榻的上方,有一排柜子用来放衣鞋的。 随后取下松紧带上扣住的钥匙,套在手腕上。呼叫叉衣服的师傅,把外套衣服,全都套在丫叉上。 只见他的“腰功”好,太轻或太重,衣服都容易散落,老法师叉的衣服,服帖得整整齐齐,纹丝不动。
我穿着鞋码不一的笨重而不易打滑的木质拖鞋, 来到被蒸气弥漫着的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大池子里,赤条条的人“济济一堂”,摩肩接踵。 或站着、或蹲着、或坐在池里的台阶上。 有的不停地将池水往身上浇洒, 有的将整个身子浸没在池水里,一边泡着一边与人聊了起来。 有的大人在为小孩子擦洗。 在大池的最里端,又窄又狭长的是滚烫的小池, 在它的上方横卧着一块厚厚而又狭长的木板,是专供有需求的浴客以备不时之需。 有一位中年浴客, 正端坐在烫池上方的木板上,用毛巾的一角蘸上少许的滚烫的水,在脚趾缝(生癣处)不间断地来回拉扯,双眉紧锁不停地从嘴角边发出微微的嘘叹声。 脸上流露出欲罢不能,难以释怀的表情。 又将毛巾的一角不停地去蘸滚烫的热水,就这样重复着,直至身心感觉到舒服方才罢手。
在大池里熏蒸得汗流遍体时,年长的浴客便走了出去, 沁人心脾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缓缓神后休息片刻再走进去;或出去喝点茶,点根香烟,过过烟瘾后方才进去。
围绕池子一圈的大理石上,轮到我擦背时,便躺在垫在下方的毛巾上。 擦背师傅双手捏住毛巾的两个角,展开后,在空中用力一挥,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将毛巾有序地裹住右手, 双手用力合拍,啪的一声后,开始从头到脚、从前胸至后背擦搓个遍。 边擦背边和我聊了起来,告诉我擦背时要求手平巾干,用力得当,轻重舒服。 不大一会儿把前胸擦下来的污垢汇聚在胸前中间的凹处,似乎在暗示我,怎么样,擦背的手艺不错吧! 然后两只手分别抓住毛巾的四个角往水池里这么一浸再捞出,毛巾盛着的池水全都浇在我的身上。瞬间感到人体各部位擦洗得干干净净,疲劳之感须臾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把我扶起,再把垫在大理石上的毛巾, 擦搓干净绞干后放在我肩膀上,并轻轻地拍了我两下,以示完工。 此时此刻的我一下子觉得浑身轻松惬意。
在浴池的左侧便有一间淋浴房,墙壁上方悬挂着多个淋喷头,墙的另一侧置放着几个相邻的面盆。水温是可以自由调节的。 从大池子里走出来的浴客,在此将全身上下清洗一遍。时而也会有浴客见大池里人多, 或压根就不喜欢在大池里浸泡,直接选择去淋浴房冲洗,从头顶上泻下来的恒温的水,洗刷了浴客身上的污垢和疲惫。 当走进休息室时,服务员会从蒸箱里取出三条颜色各异的毛巾给你,是用来擦身体上不同部位的。有时服务员也会用热毛巾帮你擦拭湿漉漉的身子。
在暖融融的休息室里,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卧榻上的浴客,有的盖上浴巾,打着呼噜,睡的正酣;有的在慢慢地品茗喝水;有几个浴友打起了扑克;有的在聊“山海经”,澡堂里充满着浓浓的亲和力。
存在即合理。如今澡堂由于诸多的原因所剩无几了,浴客们期盼着能有更多亲民大众浴室回归。因为心中永远抹不去那个年代的澡堂浴事。

澡堂浴事